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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望海峽盼兒歸 老者仙逝夢未圓

2016年08月28日 14:51:59  來源:中國臺灣網(wǎng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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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望海峽盼兒歸 老者仙逝夢未圓

圖片取自網(wǎng)絡(luò),與本文無關(guān)。

  作者:鄭偉,原標(biāo)題《守望》

  一九四二年初冬的一個清早,小雨淅淅瀝瀝下著。在埔埕街一間木工店里,鄭抗抗從娘的懷里接過一周歲的弟弟,抱在胸前,深情地凝視,撫摸著他的頭,低聲說:“阿弟,哥要走了,不能再來抱你了!

  “你要去哪里?”娘警惕地問。

  “日軍太猖狂,福州也淪陷了,保長、甲長昨天到后垅老家叫我去當(dāng)兵打鬼子!笨箍诡D了頓說:“今天是來向你們告別的,一會兒就出發(fā)!

  “打鬼子可以,可不能去打自己人!钡劼晱睦镂莩鰜恚荒槆(yán)肅地叮囑道。

  “不會的,打完鬼子,我就回來”,抗抗邊把弟弟遞給娘邊說,“爹,娘,我走了啊。多保重,莫擔(dān)心。”

  “等下,吃一碗面再走。”抗抗正要啟程,被娘叫住。娘旋即轉(zhuǎn)身進(jìn)入灶房。

  就要離開這里了,抗抗對這熟悉的街巷,多少生出了幾分不舍。

  埔埕街坐落在大樟溪畔,與溪流平行,街道兩旁共有十八條石巷。每一條巷道猶如“一線天”,細(xì)長而幽深。路面和邊墻均由鵝卵石壘成的。寬窄不一,長短各異,縱橫交錯,巷巷相通。若無人引路,外來人是斷然繞不出來的。悠悠巷陌以它的古老、滄桑演繹著一個又一個如泣如訴的故事。

  “面好了。”娘端著滿滿的一碗又細(xì)又長的線面?箍故帐昂蔑h遠(yuǎn)的思緒,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。臨走之前,娘又給他褲袋塞進(jìn)兩個剛剛從鍋里撈上來并且用紅紙染紅的鴨蛋。那紅蛋滾燙滾燙的感覺,在那寒冷的冬天里,給抗抗平添了幾許溫暖。

  雨絲仍在不絕如縷的飄著,年僅十八歲的抗抗帶著娘的祝愿,也帶著對爹的承諾,踏上石板路,走向那兵荒馬亂的歲月。

  小阿弟似乎感應(yīng)到什么,“哇哇”地啼哭起來。這哭聲打破了早晨的寧靜,也撕裂了家人的心。

  爹娘送到路口,一路走,一路叮嚀,直至兒子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,這才默默轉(zhuǎn)身。他倆一路無語,心象被掏空一樣,回到店里時眼淚早已打濕了面龐。

  一去數(shù)載。后來,聽說抗抗所在的部隊打退了日軍,又被國民黨軍逼著去打內(nèi)戰(zhàn)。最后跟從國軍潰退到了臺灣?箍鼓锱豢尚刈返奖iL家哭訴道:“你們說好了只打鬼子,現(xiàn)在打走了日軍,到如今為啥還不讓我兒子回家?”可那個年代哭也白哭,訴也白訴。

  之后,她常常獨自呆立路口癡望。

  一天,她打聽到一個“神婆”,便尋上門去想從神明那里探尋兒子下落。“神婆”在收了她的錢物后,伏案約半個時辰,突然抬頭,喃喃自語。飽受骨肉分離之苦的她,早已耐不住性子,急切地問:“我的抗抗現(xiàn)在怎么樣,啥時候能回來?”“神婆”忽悠道:“抗抗活著,只是被荊棘包圍著,一時回不來!

  她驚喜萬分,由此認(rèn)定她的兒子還活著,時刻盼望著他抽身歸來。

  不久,抗抗父親病世。她獨撐家庭,十分艱難。新中國成立后,她的日子逐漸好轉(zhuǎn),本可以就此頤養(yǎng)天年,享受四代同堂的天倫之樂,可思子之心日甚一日,迫切希望有生之年,能跟抗抗再見上一面。

  延及二十世紀(jì)八十年代末,終于從海峽東岸傳來喜訊,臺灣那邊同意開放大陸去臺老兵回鄉(xiāng)探親。許多老兵沖破重重障礙紛紛回到大陸訪親尋祖。

  等啊,盼啊,總不見兒子的身影。她急了,見到蚌頭厝李家兄弟繞道香港回來,就上李家詢問抗抗的消息;聽說井里厝林家兒子還在回家的路上,就急切地想到林家打聽抗抗的下落……

  這些老兵被她的思子之情所感動,都答應(yīng)返臺后幫忙尋找。他們從臺灣頭找到臺灣尾,從平地找到后山,從眷村找到福州同鄉(xiāng)會……找遍了抗抗可能落腳的地方,遺憾的是都沒有他的蹤跡。

  “莫非……”消息傳來,她不敢往下想,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禱抗抗平安活著!嘴巴時不時地念叨著:“我的抗抗啊,你怎么那么傻,人家一個個都懂得撥開‘荊棘’跑出來,你怎么還在里面呢!”

  孫子不忍心她的思念之苦,想安慰安慰老人!阿嫲不是聽力不好嗎?反正她也不識字,又從沒用過電話,何不“欺負(fù)”她一下?于是,他趴在她耳邊大聲喊道:“阿嫲,抗抗伯從臺灣打電話給你啦!”“真的?”她喜出望外,緊緊抓住孫子遞過來的話筒貼在耳朵上。

  可憐的阿嫲,對著根本就沒有接通的電話,用濃濃的福州方言說了很久很久,“抗抗啊,你怎么都不回來看我,隔壁家去臺灣的人都回來啦,你怎么這么狠心?我已經(jīng)是九十三歲的人了,吃不了多久……五十年沒見面,你都不想娘嗎……”不管抗抗有沒有聽到,她把這幾十年來的思念一股腦兒地都扔給了話筒,爾后才滿足地放下電話。此時,她的心情顯得格外舒暢。

  第二天,她早早起床,飯后拄著拐杖,來到大門外的矮墻邊,坐在石板凳上,望著村口的方向,逢人就說她的抗抗還活著,不久就會回來看她。那高興勁哦,溢于言表。

  此后,這個石板凳簡直成了她的特定座位,別人是不敢亂坐的。她每天守在這兒翹望著、等待著。

  一個月、兩個月、三個月……從春天望到冬天,她翹首以盼的抗抗始終沒有出現(xiàn)。失望的神情慢慢地爬上了耄耋老人的臉,她眼眉低垂,目光呆滯,話也少了許多。多年緊鎖的眉頭形成的一道道皺紋,與歲月刻下的痕跡混雜在一起,仿佛埔埕街上一道道石巷子那樣,分不清哪一道是年輪,哪一道是憂傷。

  這一天,日落黃昏,倦鳥歸巢,周圍的青山漸漸安靜下來。她又如往常一般,上石板凳等她的兒子,由于忘記帶上拐杖,回家經(jīng)過一條水泥鋪設(shè)的上坡路時,不慎身體一歪摔倒在斜坡上。送醫(yī)檢查,大腿骨粉碎性骨折。醫(yī)生說,這樣的高齡老人不適合動手術(shù),復(fù)原已不可能。

  回家后,她高燒不退引發(fā)肺炎,五天后不幸離世。一向身體很好的她,在這之前從沒上過醫(yī)院,一輩子也沒吃過一粒藥,要是沒有這一跤,活到百歲也不是奢望。

  就這樣她帶著“神婆”的忽悠,帶著孫子的善意謊言,還帶著對兒子的深切思念,遺憾地離開了人世。

  如今,她已走遠(yuǎn),石板凳依舊躺在門前的矮墻邊,抗抗仍然沒有歸來。未歸的豈止是他一個人,還有那塊也許已成為他安身或長眠的土地!

  本文獲得作者鄭偉授權(quán)刊登,如有轉(zhuǎn)載請注明作者姓名。

[責(zé)任編輯:何建峰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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