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日年幼的姊妹如今見面已是滿頭銀發(fā)。
艾淑章
李淑榮
6月21日中午,飛越3000多公里,李淑榮老人從東北來到廣州,就是為了見73年未曾謀面的親姐姐。在廣州白云機場到達(dá)大廳,79歲的李淑榮艱難地從輪椅上起身,81歲的姐姐艾淑章放下拄著的拐杖。在眾人的簇?fù)碇,兩位白發(fā)蒼蒼的老人還沒來得及開口,就相互攙扶著、緊緊相擁,姐妹深情化成一行清淚,欲語淚先流。
“我對不起你啊妹妹,是姐姐當(dāng)初沒有保護好你!眲傄娒,艾淑章老人就不停自責(zé)。原來,她一直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妹妹,才讓她漂泊在外七十多年,她似乎忘了,當(dāng)年她不過是個9歲的小姑娘,在兵荒馬亂的年代,連自己都無法保全!敖憬,我沒能給父母盡孝,你替妹妹盡孝了……”李淑榮老人的情緒同樣激動。
原來,李淑榮老人在上世紀(jì)40年代初被賣到東北,雖然如今她已是膝下兒孫滿堂,內(nèi)心卻總有個未了的心愿——找到自己的親人。如今老人的愿望終于實現(xiàn)。
文/廣州日報記者 申卉
圖/廣州日報記者 陳憂子
“我對不起你啊妹妹,是姐姐當(dāng)初沒有保護好你。
姐姐,我沒能給父母盡孝,你替妹妹盡孝了……
戰(zhàn)爭太痛苦了,一個家稀里糊涂就散了,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相見。
媽媽,看到姐妹相見是您一輩子的愿望,您活到96歲都沒等到妹妹,現(xiàn)在我們總算能見面了。母親彌留之際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找到兩個妹妹,本以為不再抱有希望,沒想到,竟在古稀之年能夠與親人團聚!
童年家貧:
戰(zhàn)火紛飛妹妹被送人
李淑榮本姓艾,老家在河北撫寧縣(現(xiàn)河北秦皇島市撫寧區(qū)),出生于兵荒馬亂的抗日戰(zhàn)爭年代。家中有姐妹三人,小時候,姐妹都沒有名字,李淑榮只記得自己叫二丫頭,姐姐比她大三歲,叫大丫;妹妹比她小四歲,叫三丫。巧的是,兩姐妹雖然天各一方,名字也是后來取的,但兩人名字中竟巧合地都有一個“淑”字。
“在我很小的時候,父親就被抓壯丁去當(dāng)兵,母親也被抓到大戶人家做奶媽!蹦菚r候,父親在戰(zhàn)場上差點沒命,當(dāng)了逃兵又被抓進監(jiān)獄。母親把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了,才把被折磨得幾乎殘廢的父親接回家。剛一見面,兩姐妹就陷入了回憶,李淑榮老人一邊說,姐姐則不時補充。
李淑榮回憶,那時候家里實在沒吃的,只能靠姐姐出門采些野菜維生。父親眼看自己失去謀生能力,怕養(yǎng)不活幾個女兒,打算將三姐妹送人。姐姐艾淑章記得,那天她出門采野菜,回來已經(jīng)見不到兩個妹妹了!6歲的二妹送給一個外號‘二爐頭’的謝姓同鄉(xiāng),2歲的三妹送給了縣外的一戶人家。” 本來父親打算把她也送人當(dāng)童養(yǎng)媳,然后自己跳江尋死,“但那時我9歲了,我告訴父親,就算是要飯我也要養(yǎng)活他,所以我就留在了家里!钡钭尠缯滦耐吹氖莾蓚妹妹,“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們!
殘忍被賣:
6歲時牢記本姓家鄉(xiāng)
直到如今,李淑榮仍然記得,那時她被交給外號“二爐頭”的謝姓同鄉(xiāng)后,“二爐頭”用口袋裝著她,先是上了板車,又上了汽車,后來再上了火車。不知過了幾天幾夜,直到半夜,才到了吉林省農(nóng)安縣。“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到的是東北,只記得穿的衣服變成了棉襖!焙髞恚岸t頭”就將她轉(zhuǎn)賣給了一戶姓李的人家。
雖然年幼,但李淑榮那時就是個要強機靈的小姑娘,她暗暗留心“二爐頭”和李家人的對話,得知自己是河北撫寧縣人,本姓艾,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才到農(nóng)安縣。這些與家鄉(xiāng)有關(guān)的記憶,她一直牢記在心。當(dāng)然,那時的她還不知道,有朝一日,她會憑借這一點一滴的線索,踏上尋親的路。
尋親之旅:
志愿者接力找到線索
“我8歲那年,養(yǎng)母因病去世,之后跟著姥姥姥爺生活。12歲那年,姥姥姥爺也相繼去世。”如今的李淑榮,已經(jīng)是滿嘴的“東北味”。她說,老人臨終前曾將賣家“二爐頭”的地址告訴李淑榮。
上世紀(jì)60年代,她曾找到“二爐頭”,但對方只說她家里人都沒了,隨著“二爐頭”的去世,關(guān)于她身世的重要線索也斷了。嫁人后,李淑榮一直住在吉林長春,雖然如今已是四代同堂、兒孫繞膝,但在老人的內(nèi)心,卻始終有一個未了的心愿——回家,她害怕年邁的自己會帶著遺憾離世。
“每逢過年過節(jié),看到別人家走親戚,老人總是特別羨慕!崩先说男鹤又荛L順眼看著母親笑容背后的哀傷一日更甚一日。去年年底開始,他就通過各種渠道尋找親人,今年4月,他又在尋親網(wǎng)站寶貝回家發(fā)布了老人的尋親信息。
經(jīng)過寶貝回家多個省份志愿者們的先后接力,他們走訪了李淑榮記憶中的家鄉(xiāng)河北撫寧縣,發(fā)現(xiàn)她所描述的地方與當(dāng)?shù)乩先怂缘南嗖顭o幾。而且,李淑榮記憶中的本姓“艾”在當(dāng)?shù)匾脖容^少見。通過走訪,志愿者發(fā)現(xiàn)了李淑榮的堂妹。通過堂妹繼續(xù)順藤摸瓜,志愿者終于得知,李淑榮的親姐姐艾淑章遠(yuǎn)在廣州。
喜出望外:
確認(rèn)親姐姐在廣州
那邊廂,李淑榮一直沒有放棄尋找,這邊廂的姐姐同樣牽掛著妹妹。艾淑章告訴記者,她是上世紀(jì)50年代末,隨丈夫到的廣州,從此在這里扎根。她和母親一直牽掛著離家的妹妹。
艾淑章回憶,小時候,剛知道妹妹被抱走了,她每天都跑到“二爐頭”家門的大樹上,往房里叫喚著妹妹!翱薜醚蹨I都干了,鄰居看不下去,才告訴我‘二爐頭’帶著妹妹去闖關(guān)東了,早就不在家了!
上世紀(jì)50年代,母親也曾到東北找“二爐頭”,對方或是為了斷了母親的念想,告訴她妹妹早就在戰(zhàn)亂中死了。母女倆無功而返,那之后,她們也無奈暫且擱置下尋親的想法。
直到今年5月,志愿者找上家門,81歲的艾淑章得知原來妹妹同樣在尋找家人,禁不止老淚縱橫。她向父母敬香道:“媽媽,看到姐妹相見是您一輩子的愿望,您活到96歲都沒等到妹妹,現(xiàn)在我們總算能見面了!痹捯粑绰,老人已是淚流滿面。她說,母親彌留之際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找到兩個妹妹,本以為不再抱有希望,沒想到,竟在古稀之年能夠與親人團聚。
為了穩(wěn)妥起見,在志愿者的幫助下,兩位老人分別進行基因格檢驗。在經(jīng)過將近一個月忐忑不安的等待,幸運的是,6月初,檢驗報告顯示兩位老人系全同胞關(guān)系的親生姐妹!白顡(dān)心的是結(jié)果顯示不是。所以,為了不讓老人失望受打擊,一開始都沒敢把雙方的聯(lián)系方式給對方!敝驹刚哐嘧诱f。
直到確認(rèn)了檢驗結(jié)果,兩位老人才第一次通過視頻見到了彼此!皠偪吹浇憬,我就知道肯定是,我們長得太像了!崩钍鐦s說。還沒說幾句話,一家人就哭成一團。
久別重逢:
妹妹激動一度暈倒
終于,趕在東北農(nóng)忙結(jié)束后,昨天上午,在兩個兒子的陪同下,李淑榮老人第一次坐上飛機,第一次遠(yuǎn)赴從未踏足過、相隔3000公里的廣州,3個多小時的飛行,換來了與分別了73年的姐姐相見。
而艾淑章的兩個兒子,也為從未謀面的二姨準(zhǔn)備了鮮花,迎接遠(yuǎn)道而來的老人。大兒子黃崴說,母親身體不好,出發(fā)前,還專門給老人準(zhǔn)備了救心丸。
“戰(zhàn)爭太痛苦了,一個家稀里糊涂就散了,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相見!痹诨丶业能嚿,李淑榮和艾淑章一直手拉著手,兩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,從小時候的往事說到長大的經(jīng)歷。而從未出過遠(yuǎn)門的李淑榮,一度因為太過激動,加上天氣炎熱而暈倒接受治療。
對于未來,樸實的李淑榮老人說:“我們住的農(nóng)村,到醫(yī)院還要走幾十里地,姐姐不可能去我那,我也住不慣廣州!痹谒壑,兩老是否住在一起并不是最重要的,重要的是親人重聚。
然而,無論是在兩位老人心中,還是在寶貝回家志愿者的心里,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愿望,就是早日能夠找到失散的小妹三丫!半m然我們兩姐妹見面了,還有一個妹妹,希望能夠早日找到她!崩钍鐦s老人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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